「街头猎人」是魔宙出品的半虚构故事栏目
由夜行者朴飞讲述多个城市街头的都市传说
大多基于真实新闻而进行虚构的特稿式写作
从而达到娱乐和警示的目的
2022年9月初，有个女孩一大早给我发微信，让我帮忙上门收尸。我说小妹妹，你有啥想不开的，我给你联系心理医生，可别做傻事。女孩说是她没说清，不是给她收尸，是给她一个朋友。怕我不信，女孩发来了自己手持身份证的照片，女孩叫张薇，今年27岁，在一家心理咨询公司做助理。张薇说的那个朋友叫陆敏，2年前，她俩就是在豆瓣收尸组认识的。这个群组我早就听说过，全称叫「孤寡中老年送医收尸」小组，虽然叫中老年小组，但其实也混迹着很多单独生活的年轻人。她们建了微信群，每天报平安，谁要是联系不上了，帮忙报警或叫救护车。张薇和陆敏通过微信加的好友，经常聊天，关系处挺好。
两人之前约定过，谁要是死了，先去对方家帮忙整理遗容再报警。“也有个私心，有个人证，警察真来了也好说。”我们约了12点半在陆敏家的小区门口碰头，我叫冯凯把工具带齐，鞋套手套啥的，真有人命问题，不要破坏现场。冯凯开车拉上我，一起来到陆敏住的小区。她住在三元桥附近的一个老小区，靠着马路边，楼下有一核酸点。小区门口站了个女孩，戴着眼镜，穿着淡黄色衬衫配牛仔裤，背了一个牛皮纸书包，上面有个简笔画的男孩脸。
我打了个语音，看她抬手接电话，才确认是她。我下车朝她招了个手。这是个老小区，楼都是六层，电梯是后装的，估计是因为住了很多老人，原有的楼层门，重刷了鲜亮的绿油漆。张薇带我俩上了4楼，敲门没人应，她用指纹识别了好几遍，愣是没开开。张薇问我有啥开门办法，看我有点为难，张薇说出事她负责。我让冯凯回车上，拿了特斯拉线圈来，两下就把门整开了，里面是个两室一厅，空调开得嗡嗡响，从外面进去还挺凉。房子是老式装修，客厅里挂着陆敏的写真照，挺大一幅，她侧身坐在白墙前，穿着露肩白毛衣冲着镜头笑，凑近看，左胳膊上有个“Z”形状的胎记。张薇冲到主卧虚掩的门前，走到跟前却不动了。我走过去问啥情况，听见屋里有奇怪的声音——像是指甲挠门。我让张薇站我身后，慢慢把门开一条缝，床上是空的，没人。墙角缩着一只猫，猫身上套了个布罩子，看着不太合身。张薇弯腰把猫从布罩子里掏出来，我才发现这是一个面具。她说是用来瘦脸的，还能提升下巴、防皱纹。冯凯说花样还真多。床挺零散的，柜子里的衣服是满的，洗漱用品放在卫生间，行李箱啥的也在家，不像收拾好出远门的样子。我问张薇，陆敏是干啥的，有没有男朋友，会不会回老家了啥的。
陆敏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，短发，看着挺瘦，她的模仿跨度还挺大的，网红名人，基本都模仿得挺像。陆敏的账号
据张薇所知，陆敏没有男朋友，因为陆敏以前曾和她说搞对象耽搁搞钱。
陆敏应该也没回家，要不咋也会告诉她一声，不会啥都不说。我说你先别瞎猜，让冯凯先拿金属探测器、信号检测仪在家里转一圈，看有没有啥问题。陆敏的卧室朝南，临着门左边的墙边放的化妆桌，旁边立着俩大衣柜。一个衣柜是衣服，啥样的都有，另一个柜子打开吓我一跳，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人脸。或者说都是人脸的照片，得有几百张，用夹子夹着，挂在柜里。据我所知，一些仿妆博主，为了模仿的更像，通常会收集很多模仿对象的照片和资料定造型、看神态，也会用胶带在脸上做调整。陆敏的床头柜抽屉放了个的苹果电脑，还有一些透明的黄色软糖、几个蓝色像耳塞状的海绵体，我拍了照片，刚要拿起来看，就听见隔壁屋张薇一声尖叫。冯凯先我一步，我进去，发现冯凯身下压着一个戴口罩的男人，胳膊肘夹着对方脖子。
那人不能反抗，我把他双手反剪，拽到客厅，拽掉口罩，问他是干啥的。这人看着四十来岁，大圆脸，眉毛又粗又黑，身上却没啥劲。这人解释说他叫张元元，不是坏人，他来这里就为了看猫，没其他心思。张元元说他是干宠物领养救助的，陆敏家这只猫叫布丁，是陆敏年初从他这领的。当时张元元和陆敏签了领养协议，约定好每天都要视频，让他看到猫的状态。上面列了一堆条款，连吃优响萌的猫粮，每天几点视频啥的都列在里面，还附上了陆敏身份证复印件等等。张元元说开始对接的挺顺畅，但这一个月开始，陆敏经常挂断他的电话。
“不过我想陆敏是拍短视频的，从视频里看布丁，它没事也可以。”
最近陆敏连视频也不咋更新了，猫不出现了，他就很焦虑，上门来找。他这两天来楼下踩过点，没看到陆敏进出，发现陆敏家门竟然没锁，就偷偷进屋了，没想到被我俩撞到了。虽然张元元解释，张薇还是不放心，坚持要把他送进派出所，我说行吧，反正这事陆敏只要不追究，也不是啥大问题。我陪着张薇去了新源里派出所，做了口供，还把陆敏的事儿报告给派出所。警察说让张薇联系一下家属，看要不要立案。从派出所出来天刚麻麻黑，我们去附近的胶东小馆吃饭，点了家烧杂鱼、海肠捞饭，张薇说她没啥胃口，给她点了份疙瘩汤。他家海肠捞饭量挺大，每回都点
张薇一直心不在焉的，我问咋回事，张薇说太担心陆敏了。我说能不能再想想，陆敏和人来往的时候有没有啥反常行为？张薇说，那倒没有，陆敏挺注重社交距离的，不太喜欢和同性贴贴抱抱。张薇举起手，说每次见面了陆敏都会盯着看上好一会。冯凯瞅了一眼，说确实挺好看。送她回家时，她要给我转3万，想请我帮忙继续找陆敏。
我说钱的话找到人再说，屋里我查过了，没啥线索，只有陆敏的电脑还没查。张薇特意回了趟陆敏家，把电脑给我送了过来。晚上我和冯凯打开陆敏的电脑开始解锁，因为是电脑，解锁步骤相对简单一点。老黑客何典教给我一个方法，用一个特定的软件（这里不能说名字），在电脑里新建管理员账号，打开预制—账户，开锁，输入新密码就可以。开锁没费多少劲，但陆敏电脑里都是剪辑视频会用到的素材，没啥特殊的玩意。
我又筛选了一遍隐藏文件，终于发现一点端倪，有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小视频。视频是车里拍的，车玻璃上全贴着反光遮阳膜，一男一女带着面具，在后座玩成人游戏。因为动静太大，女孩的面具偏了，露出下面的脸，是陆敏。冯凯突然从我后面冒出来，说飞哥，你咋偷偷拿别人电脑看这玩意呢。我说你别瞎说，这就是电脑里发现的。冯凯指着面具问，这是啥。我说这叫威尼斯面具，是SM圈里的人比较喜欢的一种道具。这个面具没有绑带，内部有个纽扣，可以用牙咬住，戴上以后没法开口说话。
我没搭理他，放大了视频画面，看到女孩胳膊上的胎记，视频应该不是合成的。我又看了视频内存占得不小，但时长却不到1分钟，清晰度很高，怀疑车里有被装偷拍装置，因为俩人谁也没看镜头。我把人打了码，截图发给一个混SM圈的朋友，问有没有认识爱用这个道具的。朋友说他得打听一下，我和冯凯吃了个夜宵的功夫，对方回我说，他打听到有个人的车里自带这个面具，我说啥意思。对方说，这人叫老方，之前会把自己的车租给别人车震，还会提供定制化服务，按客户喜好需求布置车。口碑一直挺好，后来被人发现他在车里按了摄像头，圈子里还是挺注重隐私的，就被圈子除名了，还把车牌号也发了我。没一会就收到信儿了，车主叫王大烨，照片里寸头，小眼睛，总感觉睡不醒。上面有他家地址，在昌平县城清秀园北区，第二天早晨，我和冯凯一起去了趟他家。进了单元，上到五楼，走到王大烨家大门口，让人泼了红漆，稀稀拉拉流了一地，都干掉了。我试探性敲了敲门，没想到像扣开了一个开关，里面有个大妈破口大骂，说这是她家，她死在这屋里臭掉，都不会出去。
大妈骂的话实在太难听，我在门外都听不下去，只能下楼到物业办公室，给一个管事的大哥递了根烟，问楼上王大烨家是咋回事。
大哥说据说是两周前有人上楼，要把王大烨家的老太太往出赶，说他们已经把房子买了。老太太说不可能，房子在她名下，卖给别人她怎么都不知道，干脆报了警。警察来了之后，检查了那人拿来的房产证和买房发票，重点看水印、防伪标和纸张，发现是真的。老太太成了理亏的一方，但坚持认为自己压根没卖过房子，当场就躺在地上了。那人让警察把老太太赶出他的房子，警察觉得很棘手，让他直接找法院去。我问大哥，王大烨就没给母亲出头。大哥说，王大烨是小区的有名的混子，就靠啃老活着，自打出事就再没露面，八成是他把房产证偷出去了。房子属于不动产，买卖需要到房产局做过户，即使王大烨拿了房产证，没有老太太本人到场，买卖也没法达成。冯凯说，不过看起来，老太太不像是说谎的人，但是过户都弄完了，说明老太太肯定去了。冯凯说你这是啥意思，反应一下说我明白了，你的意思是老太太是人假扮的。我说很可能，这事之前就发生过。扮演老年人不是啥特别难的事，一般有2种方法，一种是乳胶吹皱法，一种是贴皮老年妆。
陆敏是个模仿达人，这俩方法可能都会，扮成王大烨的母亲也不是太难。而从王大烨的表现上看，他肯定牵扯在里面，有可能是俩人一起把老太太的房子弄走了。我跟人打听到，王大烨喜欢赌博，经常在沙河附近几个地下赌场赌钱，但我和冯凯在那几个地方蹲了几天，都没看到他。倒是另一方面有了消息，我找朋友调查王大烨的银行流水，发现他最近有两笔转账。金额不大，每笔10万，收款的是个洗护用品公司，叫XX净业。
我用天眼查查到了公司地址，在亚运村那边的一个商住两用楼里。公司在8层，我在门旁看到块落了灰的公司名牌，以我的经验，这里应该只是个皮包公司，没啥正经生意。
为了不打草惊蛇，我让冯凯在门对面的防火箱上，装了个针孔摄像头，然后下楼。我俩回车里，观察走廊状态，下午4点多，门开了，里面出来了6个黑人，这几个大哥长得很结实，上身的黑色半袖撑得鼓鼓囊囊。他们排成一排，面朝门站了会，就像一堵墙，在听里面人嘱托。冯凯说，飞哥这咋还有跨国业务啊？我说不知道，再看看。
等黑人大哥们撤了，冯凯拉着我，指着监控，飞哥， 是王大烨。监控画面里，一没睡醒的小眼睛，探出头往走廊两旁望了望，然后关上门，和身份证照片里的一模一样。等黑人大哥们出小区两米开外了，我和冯凯上楼敲门，看到里面的人靠近猫眼，愣是不开。我俩没啥心思和他周旋，我隔着门冲王大烨喊话，给你两分钟，你要不开门我就报警，警察和你妈正到处找你。过了一会儿，屋里人开了门，王大烨左手拎着根木棍，努力把眼睛睁开条缝，问我俩是谁，要干嘛。我和冯凯对了个眼神，冯凯一弯腰钻到王大烨身后，夺了他手上的木棍，说你可真能躲，我俩找陆敏的，她人呢？王大烨松了口气，说你俩找那娘们，害，我以为讨债的。我和冯凯一左一右把王大烨架沙发那了，我说咱从头开始捋。这房子是王大烨从朋友那租的，给自己避风头，朋友就跟他这拿点钱花花。刚出门那几个黑人大哥，是王大烨雇去P2P公司讨债的。他之前被朋友忽悠，说有高回报，就把房卖了想赌一把，还挺庆幸没把全部身家都投进去，不过被他带坑里的朋友就惨了，最近正可哪儿找他。至于陆敏，王大烨说，他俩就是炮友，挺久以前的事儿了。后来对方当了up主，模仿谁像谁，他就动了心思，用视频威胁陆敏，帮忙办理过户手续。王大烨说，他也不知道。上周陆敏约他出来删视频，他俩在惠新西街北口旁的皮爷咖啡见了一面。“正删视频呢，突然进来一人说是陆敏对象，质问陆敏为啥还和我联系。我一看，陆敏也挺懵。”我问那人长啥样。王大烨说，就记得挺瘦挺白，手上有道一寸长的疤。当时给对方气够呛，陆敏被对方拽走了。王大烨说，人家对象俩的事儿，跟我有啥关系。冯凯想揍他，让他最好说点有用的。王大烨拿起桌上的杯子，喝了两口茶。他说，那天对方好像开了辆冀开头车，是台黑色帕萨特。从楼上下来，冯凯给王大烨家物业大哥打了电话，说了王大烨的位置，该谁来把他弄走。挂了电话，我俩在楼下花坛边抽了两根烟，冯凯问我，陆敏咱还接着找么？我说刚刚在楼上，你气势昂扬的和王大烨叫板，这会犹豫了。我把烟踩灭，说继续找，毕竟陆敏这么久没出现，家人朋友联系不上，这算失踪。我和冯凯去了趟皮爷咖啡，冯凯说东西落这找不见了，想看下监控。
好在上周的监控记录都还在，王大烨在的时间段，就一辆冀G开头的车停门口。
记下车牌，发给车管所朋友，查了这辆车的违章记录和其他信息，发现这台车这两天都在怀来县一厂区附近活动。我给朋友说，这次麻烦他好几回，回头请他吃饭。这一通忙完2个点过去了。第二天下午，我和冯凯开车去怀来县，怕白天打草惊蛇。外地车到别的地方，容易被注意到。2个来小时的路，开到地的时候天刚黑，我搜了下厂子位置，离我俩还有1公里，我俩把车停在隐蔽点的地，腿儿着过去。我从车上拿了甩棍，冯凯拿了电棍，走两步又跑回去，拿了瓶防狗喷雾。冯凯说一旦厂里有狗，咱俩都歇菜。据说狗挺讨厌这个味道，害怕狗的可以试试
我俩摸到厂区边，大门上了锁，我俩准备从砖墙上翻过去，趴在墙头上，厂里一目了然，院里没狗，地上有些铁管堆在一起，上面罩着一层塑胶布。后面的房子比前排小一些，有一间门窗新焊了栏杆，一抹，手上还粘了层银粉，屋里拉着窗帘，黑了嘛漆，我俩啥也看不到。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，我和冯凯弓着腰轻声儿地往小房对面的墙边靠。等那人走近要开锁时，我跳起来，从他身后给了一闷棍。我捡起他掉在地上的钥匙，把门打开，冯凯把人拖进屋里。我按开灯，看到一大铁笼子，里面放了张床，还有尿壶。陆敏穿着衣服躺在床上，紧闭着眼。冯凯从他身上摸出钥匙，我赶紧打开铁笼，陆敏身下铺着护理垫，发现旁边有白色粉末，去摇陆敏没有反应，好在还有鼻息。旁边的小桌上摆了台不知从哪儿淘换的B超机，又黄又旧，旁边摊开的本上写着，X月X日，服用促排卵药1枚；X月X日开始检测卵泡发育……对方挺瘦挺白，我蹲下去，看到他左手上有一道一寸长的疤，应该就是王大烨说的，陆敏对象。
但不对劲的是，这应该是个女孩，因为她没有喉结，等她开口后，印证了猜想。我让冯凯把人弄醒，他从兜里掏出防狗喷雾，往女孩鼻下喷，说没想到这会派上用场了。女孩被呛醒了，连着打了两个喷嚏。我问她，排卵期的本是不是她写的，为啥绑陆敏？她恨恨地看我不吭声，在冯凯手下挣脱得厉害。冯凯又拿出防狗喷雾一顿喷，女孩冲我喊，就是她写的。她看向床上躺着的陆敏，咯咯咯又开始乐，“反正无所谓，我和陆敏马上就有孩子了。”书灿说，用陆敏的卵子，她来生，就能有一个属于她俩的孩子。再不肯多讲一句。等从警局出来，都第二天早晨了，我给张薇打电话，说人找到了。
张薇很激动，说要再给我转3万，同时要请我和冯凯吃饭，不过她要等陆敏好些的。我说行，不着急。冯凯说，这会真是突破他的认知了，他把我拍的，陆敏床头柜里的东西识别出来了。透明黄色的不是糖，是润滑剂。蓝色的耳塞一样的海绵，是手指按摩器。女同会用。开工第一天，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，电话那头的男声有点怯，试探性的问我是不是朴飞。我没应声，他又喂喂了两声，说他是陆敏的父亲，之前在警局见过。我想起当时留过电话，他说今天出去买菜回来，发现陆敏不见了。陆敏的父亲告诉了我们一个新地址，打那些事儿后他带着陆敏搬家了。我去小区查监控，画面里陆敏坐在轮椅上，推她的人一直低着头，直到要出大门口，看到她背着个牛皮书包，冯凯喊了一句，靠，张薇。我调出之前导航里，之前送张薇回家的地址，在海淀友谊路附近的一个小区，里面就一家小区自营的超市。老板是个50来岁的大姐，我让冯凯买了两条烟，然后问她，对照片里的女孩熟不熟。
我说我是姑娘的亲戚，最近和家里人闹情绪，都联系不上了，让我上门看看。大姐将信将疑，戴上眼镜仔细看，说嘿，熟着呢，他们一栋楼的，之前还上门给姑娘送过水果，每次买五种水果。临走前，大姐给我俩拍了张照片，说我俩要是上去20分钟还没下来，她就找人来敲门。拿着大姐给的信息，我俩找到张薇家，怎么砸门都不开，隐约能听到屋里有声音。我和冯凯把门撬开，屋里空调开的特别低，迎面扑来一股潮湿和烧艾的味儿，屋里放了首挺舒缓的轻音乐。客厅四周挂满了张薇和母亲的合影，中间架着一台相机，一地蜡烛给屋里映得昏昏黄黄。面前的大薄纱布上，映着两个黑色的人影，一人站着，一人坐着。站着的给坐着的人梳头，一梳梳到尾，反反复复了好几次，将头发披散着。我把录像机按了暂停键，张薇冲了出来，要夺相机，冯凯牵制住她，对我俩破口大骂，说我俩打断了她的拍摄，一会又快速小声念叨着啥。我过去掀开帘子，看到被绑在轮椅上的陆敏，穿着寿衣，瞅着我，堵住的嘴发出呜呜声，但身体坐的很板正。她旁边有个供台，摆了照片和新鲜的水果。一具黑褐色的尸体躺在玻璃棺中，半睁开的眼睛里，躺着一颗干瘪塌陷的眼球。见我要去给陆敏解绑，张薇在一边大喊大叫，说“妈妈刚附到陆敏身上，有事儿要告诉她，松开她。”张薇现在情绪很不稳定，冯凯给她敲晕，扶到了椅子上。我继续给陆敏解绑，看到她背后，正中心绑着把开过刃的刀，动一下就能捅到她。陆敏听到冯凯喊我飞哥那一刻，整个人松懈了点，但还在抖，我把空调关了，又找了个毯子给陆敏披上，问她这是咋回事儿。陆敏先开口道谢，听说是我俩救的她，之前一直想当面说，但身体迟迟不见好。她边说话，边盯着我手看。我说你这是啥癖好，张薇也和我提过，你喜欢盯着人手看。陆敏说，喜欢上女孩以后，我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，手对女同来说很重要。陆敏说，今天是张薇妈妈的百日，张薇把她绑来“还愿”。张薇绑她上车的时候，自动刹车辅助系统总是刹车，张薇觉得有人挡在车前，感觉是妈妈在拦车，有事儿要告诉她，看到我上来才这样，更坚信我和她妈能通灵。讲到这陆敏叹口气，说也不知道和张薇结了什么孽缘。这次能被女友拉到河北，也是想躲张薇，没想到自己被关笼里取卵。陆敏说，她俩是豆瓣小组认识的，只是不熟。她因为模仿比较厉害，整过一个圆梦主题，可以扮演粉丝们最想念的亲人角色。是那会儿，张薇加的她微信，让她先是扮演“失散多年的姐姐”去见张薇她妈，后来又让她扮演“母亲”。张薇妈妈那会已经有些糊涂了，把张薇托付给她照顾，去世以后俩人也有些来往。只是没想到，张薇妈妈去世让张薇反应非常激烈，她总想让陆敏扮妈妈，被拒绝后开始自杀威胁。我听到这意识到，张薇找我时，对我撒谎了。我问陆敏，那张薇怎么能随意进出你家？陆敏说，这也是她害怕的地方，有次她撞见张薇找人来她家修锁。之后她开始搬家，但搬到哪儿都能收到张薇寄来的东西。她说，张薇总说，这是完成妈妈的遗愿，可以和妈妈“重逢”，但她不知道是啥意思，也不想知道。我们报了警，就在我们准备出去的时候，屋里的投影突然响了，吓我们仨一跳。在投影仪旁边，开着一台电脑。她化了淡妆，始终微笑地面对着镜头，讲了张薇、也讲了很多关于她自己的往事。也有教导张薇，要如何面对和解决生活中的问题。她希望即使自己离开了，张薇也能通过这些碎片，在未来和“自己”重逢。所以张薇找陆敏拍了非常多的视频，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“还原”。“薇薇，起床了吗？今天是22年5月20号，妈妈刚吃完饭。你看到我手里拿的了吗？是你的出生证明、还有这条，是你用过的绷带……”我养育你，并非恩情，只是血缘使然的生物本能。所以，我既然无恩于你，你便无需报答我。反而，我要感谢你，因为有你的参与，我的生命才更完整。我只是碰巧成为了你的母亲，你只是碰巧成为了我的女儿，我并不是你的前传，你也不是我的续篇。你是独立的个体，是与我不同的灵魂，你并不因我而来，你是因对生命的渴望而来。薇薇，我希望你永远自信、积极、阳光、健康快乐、是个幸福美满的小朋友，永远。
至于我为啥能把这段记这么清楚，冯凯说他爸也给他发过这段话，是胡适当年写给自己儿子的。那天，我和冯凯从警局出来时，冯凯问我，飞哥，张薇这算咋回事儿呢。我说，人吧，都有难过的坎，但只有自己想开了，才能放过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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